本報記者 張 馳攝
"> 馮為民近照。
本報記者 張 馳攝
受訪者供圖
"> 青年時期的馮為民。
受訪者供圖
上午9點,在云南省芒市的家里,96歲的馮為民吃過早飯,坐在院子里向記者講述自己的抗戰(zhàn)經(jīng)歷,眼里煥發(fā)著光彩,思緒被拉回那個烽火硝煙的年代。
馮為民1929年出生在山西省高平縣(今山西省高平市)一戶貧苦的農(nóng)民家庭,1944年加入八路軍,后隨部隊轉(zhuǎn)戰(zhàn)河南、西藏、云南等地,1958年作為軍轉(zhuǎn)干部到當時的潞西縣芒市鎮(zhèn)遮相農(nóng)場參加社會主義建設(shè)?;貞泹槑V歲月,這位老人語氣平和而堅定,“這輩子能為國家盡一份力,值了!”
為什么參加八路軍?
“參加八路軍,才能趕走鬼子,才能活得有尊嚴”
馮為民原名馮晚瓜,是家里9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。直到14歲當兵前,他都以為自己的名字是“大碗”的“碗”?!澳菚r候飯都吃不上,更不要說識字了。”馮為民苦笑著說。
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的三晉大地,頻繁的戰(zhàn)事與自然災(zāi)害讓無數(shù)家庭陷入沉重苦難。據(jù)資料記載,1942年起,山西持續(xù)干旱,晉東南尤其嚴重,民眾以樹皮野菜充饑。
家里顆粒無收,馮為民曾去地主家做長工。生活剛有盼頭,20多個做工的孩子就全被日本人抓住,用鐵絲捆成一列,運上火車,準備送往日本?!盎疖囋阼F路上翻了,我們趕快趁亂跑掉?!瘪T為民說。
由于家里拮據(jù),12歲的馮為民只能跟著三哥外出逃荒,從高平縣一路走一路乞討。有一次,馮為民得到一小把糧食,非常激動,一路上把手攥得緊緊的??苫氐郊液?,他松開手,發(fā)現(xiàn)只是一把玉米皮,風一吹就沒了。
怎么活下去,是這個少年面臨的最大考驗。在山西省安澤縣,馮為民與哥哥幸運地遇到八路軍,他們收留了矮小瘦弱的馮為民。那天,他終于吃上了一頓飽飯,那是他人生中最難忘的一頓飯。
多年后,回想起往事,馮為民感慨:“參加八路軍,才能趕走鬼子,才能活得有尊嚴?!?/p>
第一次上戰(zhàn)場是什么感受?
“看著戰(zhàn)友們流血犧牲,我心里針扎一樣疼,想著一定要多作貢獻”
1944年至1948年,馮為民被編入八路軍四縱隊十一旅警衛(wèi)連三排八班。
由于過于瘦弱,軍裝在馮為民身上顯得寬大空蕩,新發(fā)的布鞋也不合腳。
第一次上戰(zhàn)場,由于年紀小,馮為民總是被班長護在身后。“看著戰(zhàn)友們流血犧牲,我心里針扎一樣疼,想著一定要多作貢獻?!笔稚蠜]有槍,馮為民每天就扛著一把鐵鍬,跟著大家一起挖工事,常常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。
馮為民記得,1944年至1945年間,自己隨部隊從安澤縣打到洪洞縣。一次,部隊行至洪洞縣城與趙城鎮(zhèn)之間的一座四方城時,被日軍包圍。
“我跟在班長后頭,發(fā)現(xiàn)城墻上突然有好多日本人往下沖,班長立刻反應(yīng)過來,馬上拿起武器準備和敵人近身搏斗?!瘪T為民回憶,當時班長一邊與敵人周旋,一邊抽空回頭看他,發(fā)現(xiàn)他肩上還扛著那把鐵鍬。
“都什么時候了,還不趕快拿槍!”班長厲聲道,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鐵鍬扔掉,順手在地上幫他撿起一支槍防身。隨后,馮為民跟著大部隊一起殺出重圍。
隨著經(jīng)歷的戰(zhàn)斗越來越多,馮為民的戰(zhàn)斗經(jīng)驗逐漸豐富起來,槍也打得越來越準??伤麉s說,自己能在槍林彈雨中活下來,是十分幸運的。1945年,馮為民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在部隊行進的過程中,馮為民曾經(jīng)被家里人找到過,盡管哥哥反復(fù)訴說媽媽非常想念他,但他還是沒有回家。“我堅信,只有跟著部隊走,跟著共產(chǎn)黨走,才有出路?!瘪T為民說。
為什么把名字改成“為民”
“我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,共產(chǎn)黨員要為人民服務(wù)”
1952年底,馮為民調(diào)至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十一師一二一團運輸連,駐扎在云南保山。其間,他獲得了去軍工教導營學習的機會,于1953年10月前往大理。
報到之前,他約上同伴去大理古城置辦學習用品。買完后,二人坐在古城的一個茶鋪里休息。突然,街道盡頭一陣騷動,只見一匹烈馬在主干道上橫沖直撞,掀翻了好幾個攤鋪。有人驚呼:“馬驚了,快躲開!”
馮為民曾在騎兵連擔任過排長,對付驚馬有經(jīng)驗。他一把將手里的東西塞給同伴,迎著驚馬跑去。在接近驚馬的瞬間,用右胳膊狠狠夾住馬脖子,左手抓緊馬鬃,雙腿蹬著馬腿,整個身體掛在馬身上不松手。驚馬被控制著朝前跑了五六十米,漸漸停了下來。
群眾圍上來感謝。馮為民戴上掉落在地的軍帽,和同伴悄悄離開了現(xiàn)場。
直到教導營廣播播出了這次“勇攔驚馬事件”,大家才知道見義勇為者是馮為民。
后來,馮為民到農(nóng)場工作,曾任指導員、副場長等職,他還將自己的名字改為“為民”?!拔乙獣r時刻刻提醒自己,共產(chǎn)黨員要為人民服務(wù)?!瘪T為民說。
“阿爸從不在工作方面給我們特殊照顧,只叫我們認真干活?!贝笈畠厚T云花回憶。如今,馮為民家已是四世同堂,孩子們常常圍坐在一起,聽馮為民講抗戰(zhàn)的故事?!拔覀?yōu)榘肿院溃矔牙弦惠叢慌吕щy、艱苦奮斗的精神傳承下去。”馮云花說。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5年07月10日 12 版)